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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于南京某酒店15樓的“風水班”招生辦公室。9月8日辦班者將門上的“南京大學易學研究所”字樣摳掉。(新京報記者宮靖攝)



一直被視為迷信的“風水 ”,將在國內首開培訓班,此消息一齣,立即成為傳媒焦點。記者求證時發現,南京大學立即否認此事與校方有關,稱有教授參與辦班“純係個人行為”。“風水班”事件之前,國內學界已就風水展開激烈爭論,支援者認為風水學說並非迷信,其對中國古建築有重大影響,而反對者稱,風水說並非科學,從商業化角度加以宣揚尤為有害。



9月10日上午,南京玄武湖公園大門東進百米處的山坡上,少有人聲,一塊上刻“郭璞僊墩”四字的大石孤立亭內。一個月後,“建築風水文化培訓班”的所有學員將專程來此參觀。這個正在招生的培訓班被稱為國內首個“風水班”。 大石所在是東晉人郭璞的衣冠塚。因他的《葬書》對風水下了最早的定義,被歷代風水師尊為“祖師”。 9月初,中國建築文化中心與南京大學易學研究所欲辦“風水班”的消息在全國傳開,一時成為爭議焦點。這一切,都緣于“風水”二字。



風水理論在中國歷經幾千年歷史,1949年後在內地不禁而止,《辭海》中“風水”詞條直接解釋為“一種迷信”。在“風水班”事件前不久,國內學界就爆發了一場關於風水到底是國粹還是迷信的爭論。爭論的兩端都是學界人物。持迷信說者包括我國科普作家陶世龍、清華大學建築系教授陳志華等,持國粹說一端則有北京大學教授于希賢、北京建工學院教授韓增祿等。“風水班”突然遇挫“事情有了很大的變化,我現在思維有些亂了,不能接受你的採訪。”9月8日上午,68歲的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博導李書有對記者說。他另外的身份是南京大學易學研究所所長,世界易經聯席會議主席。建設部中國建築文化中心學術研究部研究員徐韶杉告知記者,李書有所說的“事情”發生了變化,就是指合辦“風水班”遇挫。



8月末,中國建築文化中心與南京大學易學研究所簽了委託合同,委託該所代表中心開展“建築風水文化”認證培訓、考核。這是內地首個建築風水文化培訓班。9月5日,南京《金陵晚報》率先披露此事,其標題為《“建築風水”正式登上南大講壇》。另一篇對李書有的專訪題為《南大博導為“風水師”鳴不平》。這時,徐韶杉已經受中心委派來到南京。易學研究所已經開始招生。但9月8日上午,南大校方突然對來電諮詢的所有學員表態:“南大沒有辦‘風水班’。”記者9日下午致電南大校長辦公室,一位女性工作人員明確告知記者:“媒體上登的南京大學辦‘風水班’消息,全是假消息。南京大學自始至終沒有參與此事。”談到合同,該人士說,易學研究所不是獨立法人單位,沒有權利代表南京大學,而南京大學沒有在合同上蓋章。隨後,記者以普通讀者身份致電南大哲學系辦公室。一位工作人員稱,“風水班”的事與哲學系無關,李書有參與辦班,“純係個人行為”。中國建築文化中心工作人員表示,中心領導已知道南大的態度,但由於招生工作已在進行,決定繼續在南京開班,所有課程和授課老師都不變。目前正在另覓合適的開班地點。



“風水現在還是一個敏感的話題,全國的媒體現在都在關注我們這個班,南京大學校方也許感受到了壓力。”這位工作人員分析說。就在《金陵晚報》刊發“風水班”的消息次日,江蘇媒體《揚子晚報》發表評論,質疑“風水班”。這篇名為《“風水文化師”且慢進大學》說:“……新中國成立半個多世紀以來,風水一直作為唯心主義、作為迷信受到批判和否定……(風水進大學)真不知道這是在張揚科學還是為迷信張目……”9月7日,《工人日報》發表新聞觀察,題為《讓人看不懂的“風水”培訓》。文章寫道:“……作為傳播科學知識和人文精神的大學殿堂,尤其應該規避這種帶有迷信色彩的東西。所以說,‘風水’培訓,還是不搞的好。”同一天,南方日報刊出題為《穿上“名校馬甲”風水它還是風水》的評論。國內知名門戶網站搜狐開始進行“風水是否迷信的變種”的網上調查。 8日晚上,徐韶杉黯然將其招生辦公室門上的“南京大學易學研究所”字樣摳掉。“警惕學院派風水大師”風水,《現代漢語詞典》解釋為“指住宅基地、墳地等的地理形勢,如地脈、山水的方向等”。今年1月12日,中國科普作家協會顧問、中國地質大學(北京)圖書館原館長陶世龍,在做客中國城市網時,對天津大學王其亨教授、北京大學于希賢教授、武漢大學唐明邦教授將風水視為科學的行為予以公開批評,提出“警惕學院派的風水大師”。



陶世龍在論壇中稱,風水這種“迷信”正在假借科學之名沉渣泛起。“將先人遺骸葬在他所選擇的風水寶地裏,便可以陞官發財,多子多孫。這才是風水追求的目標。”與陶世龍持相近觀點的還有清華大學教授陳志華。此前,他曾發表文章認為,風水之說絕對不是什麼科學,而是阻礙中國人去發展科學的禍害。



陳志華說,現在在農村經常看到這種事情,兩家人為了爭建築的風水打了起來,一打就是好幾代,這就是愚昧,是民族的悲哀。它妨礙了真正的科學,混淆了研究的方向,另外還使一些騙子大發其財。對這些觀點,研究中國古代風水20多年的於希賢說,在他上世紀80年代決心研究風水起,就有許多人勸阻:“風水是迷信,你怎麼搞那個東西?”在於希賢的記憶中,風水背上這一“罵名”始於上世紀20年代,當時西方建築理念傳向中國,不少學界人士提出禁止看風水,北洋政府採納了建議。解放以後,官方雖然從未明令禁止,但在特殊的政治環境下,風水不禁而止。編於上世紀50年代的《辭海》,對風水的解釋就稱:“亦稱‘堪輿’,中國的一種迷信。”直至上世紀80年代,內地一些學界人士重拾風水研究。但這些研究,一直伴隨著各種爭論。於希賢說,據他考證,6500年前的仰紹文化中,就能找到風水的影子。在他看來,風水的基礎理論與中醫、兵法、武術、茶道、棋藝一樣,是我國的陰陽五行學說,《易經》是其重要基礎著作。 “風水和中醫具有很大可比性”,於希賢認為,它們都是在古代中國生產實踐中產生,流傳方式相同,都是祖傳或師徒方式傳承。同時,特殊的傳承方式也使它們流派眾多,也有過不規範的階段。



於希賢說,風水在發展至漢以後,被加入了生辰八字、命理等一些無稽之談的東西,還發展了陰宅風水,迷信成分進一步加大。這和中醫也是一樣的,中醫也曾出現諸如“用一對原配蟋蟀做藥引子”、“人血饅頭做藥引子”等迷信色彩。 但中醫和風水的最終命運卻有差別,中醫在解放後得到大力發展,各種中醫學院得以興起,最終快速剔除糟粕成為世界醫學重要組成部分。而由於風水只能在民間暗暗流傳,至今仍是精華與糟粕並存,科學與迷信混同,因此時時被人稱為迷信。



於希賢認為,風水被視為迷信的另一原因是,從業人員魚龍混雜。“現在民間到處是一知半解的假風水先生,除了小部分是家傳外,大多數地下風水師靠招搖撞騙為生。一提風水,人家就想到這些人。這種情況下,要讓人們不把風水當成迷信,那倒真是難了。”



“古建築繞不開風水”我想問問那些說風水是迷信的人,在西方建築理念傳入中國前,中國的哪一座城市,哪一個村莊,哪一個城鎮不是靠風水選址?”於希賢說,風水的本質是中國古代建築選址、規劃的一種經驗性文化,其精華也在於此。 風水古稱堪輿、地理、青烏等,他認為,就像煉丹術是我國化學的起源、占卜術是我國天文學的起源一樣,風水學成了我國地理學的前身。



據他介紹,風水選址要“藏風聚氣”,故講究山清水秀、山環水抱,強調天人合一,即人與自然、人與人,自然與自然的和諧。流派之一巒頭派講究“辨方位,測山崗,察陰陽,觀流水”,“這即使用現在建築選址的科學來檢測,也是完全符合的”“作為一個建築學者,發現中國古建築繞不開風水。”北京建工學院城市建設研究所教授韓增祿說,這正是他涉足風水研究的動因。他將中國古建築文化內涵總結為四個字“建築易學”,而“建築易學”的核心內容又是建築風水。 同樣研究《周易》與風水的南京大學李書有教授在其文章中寫道:“現存有名的古村鎮,如皖南徽州的西遞、宏村,浙江金華蘭溪的八卦奇村等,都是依風水原理選址、營造的,成為人們旅遊觀光的景區,也是人們瞭解中國古代風水的樣板。”作為一個城市規劃學者,韓增祿毫不掩飾自己對古中國那個風水世界的嚮往。“風水講究城市整體佈局,整體協調,強調建築之間的合理間距,強調人住在其中要舒適自在。



這都是現代建築最缺乏的東西。”在68歲的韓增祿看來,自上個世紀西方建築理念傳入中國後,中國的城市建設者們一下子從過去對古建築的自傲跌入自卑,基本上丟掉了我們自己的風水建築,全盤接受了另一個思想體系的西方建築。韓增祿說,“現在,我們城市中的樓房比高比大,出現了嚴重的‘千城一面’現象,看了一個城市等於看了全國的。外國人現在來到中國,能看到什麼中國的建築?“於希賢也認為,風水研究在中國現代建築中非常匱乏,他由此提出,現代的城市規劃工作者和建築師學一些風水知識,對城市建設極有好處。對這種觀點,清華大學教授陳志華並不同意,搞鄉土建築,對建築風水進行科學的分析,是為瞭解釋中國傳統建築上的一些現象,如天壇為什麼上面是圓的,底下是方的,故宮的水為什麼從西北進,從東南出,這些在建築風水裏都能找到說法。但是,“我們研究建築風水,是當成一種歷史現象,而不是當成科學來研究的。”國門外的“中國風水熱”實際上,風水班進校園早就不稀奇了。



於希賢說,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他就在北大開了風水課,是向全校開放的選修課,每次都有100多名學生來聽。北京建工學院韓增祿老師、東南大學物理系的李仕澄老師等人也分別在校內開設了與建築風水有關的選修課程。於希賢說,由於風水仍被視為迷信,還未能實現在國內培養建築風水的研究生。港、台風水學研究一直沒有中斷。于希賢就曾赴香港大學和台灣淡水大學講過風水課。而南韓和日本的風水學研究更為興盛。上世紀70年代,世界上第一個風水學博士學位,被南韓人尹宏基從美國取得。日本東京都大學教授渡邊欣雄近期則告訴於希賢,日本110所大學開設著風水課。於希賢還告訴記者,從上世紀80年代起,西方歐洲國家已掀起中國風水熱。



中國建築文化中心門戶網站一篇文章顯示了這樣一則趣聞:“最初,美國人對中國的風水學半信半疑,自從美國地產大亨唐納川普在紐約興建川普大廈請風水大師來看風水後,美國各地的辦公大樓和住宅,也都會請人來看風水了。川普早些時候要建一座以亞洲人為銷售對象的樓時,首次請人看風水,結果賣得很好。”另有媒體報道稱,一些美國大學開設了風水課。於希賢對10多年前的一件事記憶猶新,他應邀去英國大使館講中國文化,去了才知道使館召集了駐京的38個國家的大使來聽講,“英國大使點題要聽的,就是中國的風水文化。”在兼任莫斯科大學教授期間,於希賢還在俄羅斯培養出了一個風水學的研究生。商業化的疑問媒體此前報道,培訓班的合格者將獲“建築風水文化執行官(師)”證書,記者求證時徐韶杉對此否認,稱合格者只是由中國建築文化中心頒發一份“培訓合格證書”。徐韶杉介紹,截至9日上午,南京和北京兩個報名點接到的諮詢電話已有數千。來自全國各地的報名者主要有三類,第一類是房地產從業人員,第二類是普通的愛好者,第三類是民間的風水先生。



準備參加“風水班”的曹先生是南京市高淳縣的一位風水先生,他常被附近農民請去看風水。“農村風水市場很大,村民蓋房子或者家中連出凶事,總要請風水先生的。”於希賢說,儘管我國勞動職業劃分裏,是沒有風水師的,但實際上,從上世紀80年代起,國內各個地方都開始有了地下風水師。“現在如果加以統計,將是一個龐大的數字。”有業內人士向《金陵晚報》記者透露,在南京僅“有點名氣、被房地產商奉為上賓的風水師”至少有上百人。南京當地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風水從業人員告訴記者,南京的樓盤,開建前百分之七八十要請風水師看。 徐韶杉否認開辦首個“風水班”是出於商業目的。他解釋,每個學員的收費是5800元,不包食宿,但開班的成本也很高,僅一天的場地費就要五六千元,加上人員工資和10余位知名大學老師的講課費用,“只能保本”,“這個班重在推廣建築風水文化,而非賺錢。



”徐韶杉說,首先“風水班”的開班目的之一,正是聘請多位教授講授真正的風水學,也能使當前社會上“吃香”的假風水師失去生存空間,偽風水無處容身。對於學員是否有商業目的,他認為,這只是建築風水的一個知識普及班,不能排除有些學員來學習出於各種各樣的目的,但這和辦班本身沒有關係。“就像有人學了武術去打架一樣,並不能說開武術班是錯的,或者武術不好。”徐韶杉此說並非沒有緣由。復旦大學文博系主任、同濟大學建築學博士蔡達峰教授此前曾對媒體表示,在現代社會中,風水術的運用主要已成為一種商業行為。“對於風水術,究竟需要如何引導,值得好好思考。風水作為一個研究對象,從民俗學及建築學的角度均有研究的價值;但倘若是從商業角度來利用,為獲取經濟利益而加以宣揚是不夠負責任的。”(新京報宮靖)(責任編輯:王永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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